不惑的未知

不常跑馬,所以年底的台北河濱馬拉松變成固定驗收成果的時候。跟過去不同的是,這次是我第一次按著Nike+ Coach表單操課,每個星期60K、70K的跑,想說不知道這樣能不能把成績再往前推進點。結果,還行。3:58:27跑完(晶片成績3:59:24)。總名次是1116/5318(79.03)%,分組名次是381/1165(77.18%),本來以為過完生日到下一組會有競爭優勢,結果。完。全。沒。有…(默)
出發前,CP問我這次打算怎麼配?我說沒想過,他說:「我打算全程5'20"」。這時間就成為我今日的指標。回家看紀錄,24K之前都有達標(甚至還出過現五分速),不過之後速度就跌到5'50"左右,在漫長的地下道甚至出現七分速。幸好,最後均速5'35”,比年初萬金石的5’53”一口氣推進不少。
只是,只帶兩包能量果膠果然不夠啊,19K吃一包,27K吃一包,最後五公里又冷又餓頗有謝團長死守四行倉庫之感。本來想在下橋接基隆路車行地下道時拍張照,可真到定位時覺得自己要是停下來就再也沒有辦法找回跑感,於是只能馬不停蹄地一直跑。回到地面,整個人餓到直發抖,雙手握拳在冷風中加速衝破四,鬆開手才發現指甲嵌到肉裡都是血。
似乎每次跑馬都是這樣。出發的時候,摩肩擦踵,安全島上站著加油的人群,還得閃一下才會確保不會被跑去擊掌的跑者撞到。10K之後,人群越拉越長,分成好些集團,於是就在一邊維持跑速中,一邊確認自己的相對位置。過了30K,之前的喧囂突然都消失了(連白蘭氏正妹都穿起大外套對你不理不睬),周圍安靜地像是只有自己一個人。當然你不會是一個人在賽道上,至少隔壁跑者手臂傳來的「現在時間,兩小時五十二分七秒…」機械地提醒你一切都正在前進著,可你就是覺得耳朵什麼都聽不見,只有自己那「呼呼呼呼」重重的呼吸聲正敲打著耳膜。
這時候的自己,整個人緊繃地像個鋼絲似的,敏感而脆弱。知道自己得繼續跑下去,但不知道還能維持這個速度多久?於是身後集團軍傳來「還有10K就到終點囉!」的打氣,對自己來說卻像是「被追過就沒法破四了!」的壓力,然後就不自主地催逼自己的雙腿,看還能不能榨出什麼往前衝刺的力氣。一次、兩次、三次,漸漸聽不到集團軍的聲音,但這時候卻進到昏暗的車行地下道,空氣混濁,腳步沈重,不知道還有多久才能看到出口。可是還是得自己繼續跑下去。沒有人幫得了你,沒有人會停下來等你。咬牙,握拳,繼續。
在我的想像裡,四十歲之後的風景,大概就跟30K之後的景色是一樣的吧?
工作大概上了某個軌道,彷彿若有光,可也說不準什麼時候會到達終點,先前的喧嘩如同過眼雲煙,只剩下自己在沈重的壓力中,盤算自己還能繼續這樣下去到什麼時候。
「前方是未知的」,只有這點是可以確定的。
什麼規劃啊,配速啊,這時候已經沒有用了,只有身體紮紮實實地傳來跑步的樂趣,那種不能停下來,一停就再也無法重新開始的樂趣。那種寧願燒毀的樂趣。沒有下一次,沒有重開機,現在就是唯一的一次,停下來就輸了。
是以,30K之後的風景是孤獨的。而孤獨的況味,是到了某個年紀,才懂得珍惜的。對於這點,如今的我倒是沒有什麼疑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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